陈珂与乡亲们饮酒谈心。李忠生作
——小时候，对革命先烈的最直观印象，一是来自我的三爷爷牛兰秋烈士，一是来自家乡所在县新中国成立前的中共县委书记陈克烈士。如果陈克烈士在天有灵，知道他已被后人以陈珂之名写入了小说，该会多么欣慰啊，那可真真是含笑九泉。
——景芝出酒，景芝人好酒，素有“景芝狗四两酒、景芝猫喝一瓢”之说，如小说中陈珂所购毛驴亦能饮酒之具象，又让人耳目一新。为此是否可以这样说，“景芝驴喝一壶”。令人耳目一新的，还有陈珂用莛杆扎制盛馉馇的船盘、而用景芝美酒擦拭涂抹即可使船盘保持光鲜如新之描述，真是太景芝了，太家乡了。如此这般，怎一个“好”字了得。
——隔了个端午节，第三章这盘菜又上来了。是一如既往地散发着酒香？还是又新添加了粽香？酒香那是肯定的，粽香也是会有的。
这粽香嘛，把个捏影说得头头是道：“芝镇说”的捏影，不是念错，是正念，正经念法。捏，有三方面意思，一是用拇指和别的手指夹住，二是用手指把面、泥等软东西弄成一定的形状，三是凭空假造。比如，没影捏影，就是编造的意思。
传神不？怪不得直到现在，还觉得念摄影有些别扭呢。
——稿荐，恶人毛，还有那位酒疯子芝镇标配。这篇里，虽然通过酒桌厂长全面展示了景芝的酒桌文化，可对此更是印象深刻。想来作者小时候一定给长辈“供作”打过稿荐，在同学、乡邻之间经常使用“恶人毛”一说。还有那位像柳絮般常年飘着的赵风絮，在景芝也不是一个两个。
——好一个神仙驾云人驾气！所以人有《正气歌》。《正气歌》就是人驾气的驾乘大法。如此方能镇住邪气，压住戾气，灭了鬼气，扫了娇气，除了怨气，增了底气。总而言之，人活一口气，这口气，除了浩然正气，岂有他哉！
这一篇，普通话多于景芝话，除了它：远看像根葱，近看婆婆丁，高起那地皮，矮起那磨脐。
——芝镇牡丹亦饮酒，从来女儿多豪杰。
王辫即牡丹，牡丹即王辫。王辫，让我想起了秋瑾，想起了秋瑾的诗：“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王辫就是一个秋瑾式的人物，亦是李清照笔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式的人物。
——国色天香唯牡丹，性情中人十一爷。
这棵独一无二的鼠姑，它的来历，它的过往，它的生死，它的出神入化，它的天人合一，实是王辫之前世今生，已经与十一大爷融为一体。
本篇中所涉之“马扎”，非景芝方言，方言为“交叉子”。作者可能担心读者对此过于费解，所以未能造次。
——这个王辫的确不凡。别人给她起名为鼠姑，鼠姑乃牡丹，为花中之王。她将自己比喻为一粒豌豆，一粒蹦出了炒锅的豌豆，一粒逃脱了命运安排的豌豆，一粒恰逢适宜土壤而开花结果的豌豆。活脱脱是关汉卿那句经典戏词的经典诠释：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许是原因各有不同，这新郎与新娘，两个都不愿意。如果一个愿意一个不愿意，那将会是另一番情景，料作者如此安排定有深意。新郎跑了可以有替身，可新娘躲婚却替身难找，除非姊妹易嫁。
——旧时芝镇结婚下奁房，映衬的是娘家的实力和婆家的脸面，亦是新娘在婆家的地位。再穷有几样是不能少的：炕几子，饭盒子，手箱子，两铺两盖。如果过于寒酸，新娘的娘家和本人，永远都“挺托”不起来。
——王辫抗婚，不只用行动坚拒，还用文字陈述。其决心：即遭凌迟，亦无反悔。其理由：天赋平等，婚姻自由。可谓言之凿凿，铿锵有力。一个旧时代新女性跃然纸上。
本节印象深刻的，还有公冶老人，复有那头公冶老人骑之救王辫性命又骑之去化解恩怨的毛驴，它竟然会作出相关反应。寥寥数笔，可见作者功力不凡。
——我在这篇里驻足观望了好一阵子。小说离不开故事，故事离不开人物。这一篇里的故事和人物：本是晚清遗老却又深明大义的两位老人，用芝酒作媒，用荷花作喻，用东坡先生词作话引子，化干戈为玉帛，冰释猜忌与嫌隙，依然以亲家论。尤其是随着两条辫子剪掉情节所饱含的深意，可谓开启了每一位读者面对现实与历史眺望的新的窗口。
——这新的窗口的确已经开启，作者在本篇将真人真事以真名写入了小说：向警予，蔡和森，蔡畅，且是写得格外优美浪漫。尤其是关于向警予海上月余之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之描写，用美妙绝伦形容亦不为过。海洋即阔大，阔大方能自由。在此作者将个体小视角与历史大视角有机融合，就为整部小说的构建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处死秋瑾之李钟岳，名与秋瑾齐。非是刽子手之名，而是忠义之名。如李钟岳苟活于世，将不能证得忠义身，或会留一世骂名。唯有决意赴死，方能留取丹心照汗青，其言“余位卑言轻，愧无力成全，然死汝非我意，幸谅之也！”才有了根基。而秋瑾于供纸上写下的“秋风秋雨愁煞人”，不仅是对当时自身处境和社会环境的写照，也是对李钟岳无奈之举的体谅与告慰。亦许正因此句遗言，才促成了李钟岳的以死明志。
——上篇题为“天赋异禀”，这篇题为“安阳俺那娘来”。雅到极致是俗，俗到极致是雅。一雅一俗，相得益彰，所谓雅俗共赏是也。这篇里有两句话印象深刻，一句是方言大集合：包瘫、不欲坐、不爱蛄蛹、不爱动弹、懒得晃，外加：安阳俺那娘来、软扑塌。
——大胆假设一下，两个没有见过面又互相逃婚的人，以陌生人面孔偶遇于去往海外的航船上，他们两个会不会在莫斯科大学重新擦出爱的火花？除了方言元素外，出场的人物也是愈来愈多，一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已在陆续出场。这篇出场的是革命先驱王尽美。还会有谁？令人遐想。故事情节也是愈来愈出其不意。
——芝镇说，顾名思义，是说芝镇。芝镇，我与作者春阶先生故乡景芝之化身，无疑是在作为犁铧和种子，于小说中纵横捭阖开垦和种植。观之小说情节发展，亦愈来愈出乎我的意料。我预想的第四章开首，会是浓墨重彩的莫斯科大学没有出现，而是关于修家谱之恩怨的描写。这跌宕起伏、曲径通幽和收放自如的笔法，让我想起了陆游那首著名《示子遹》诗中的两句经典：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
（牛钟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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