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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78虞卓娅我成了弟弟的学妹一个年

□虞卓娅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的第一张照片。

四十五年前的秋天,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仿佛一道奇异的光芒照亮了我们的世界,我和弟弟激动地相约一同赴考。但母亲随即与我郑重谈话:本来姐弟俩多少能给家里挣点钱,上大学没了收入还要缴费,这一进一出相差太大。考虑到家庭经济困难,母亲要我把高考的机会让给弟弟。我答应了。

作为家里五个孩子中的老大,我完全理解母亲的苦衷,何况我非常爱我的弟弟!弟弟当时已到高亭中心小学的戴帽初中任代课教师,但他之前在南峰做海塘,把一米八三的瘦弱身子弯成弓,低头拉装满山石的手拉车,那情景曾使我心酸落泪,又如烙印在我脑海。

南峰离我家高亭约五、六公里,弟弟每天大清早拎着蒸米的饭盒出门,在山脚下把放炮炸落的山石装到手拉车上,然后踩着坎坷不平的路拉到伸向海中的海塘前端。太阳西沉时,累了一天的他,若倾倒山石时手劲不够,便很是危险,所以母亲和我大妹常常赶去给他助力,天黑了才一起走回家。

做海塘之前他还做过建筑工地拌水泥挑水泥的小工,也甚是艰辛。所以,改变这种生活,也是我们姐弟共同的想法。

我家是住在县城的渔业户口,既没农田可种,也不能招工,男孩子除了下海捕鱼,就是打一辈子零工。而父亲是绝对不舍得让我弟弟去当渔民的。我深知弟弟纯厚讷言但心志不凡,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他自学着高等数学基础和趣味数学。我俩自小都有上大学的心愿,尽管这心愿曾如天际之星那般遥远。我觉得弟弟的前途比我更要紧,因而心甘情愿放弃了高考。

77年的高考,弟弟如愿考上大学,进了杭州大学物理系,我比他还高兴。而祈求上大学的种子早已在我心里发芽,暗暗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破土而出。

我出生在年10月,年上小学。虚岁七岁本不够年龄,但我铁了心要上学,母亲想方设法给我报上了名。开学第一学期,我一往深情地爱上了书本。母亲是有一点浪漫情调的,这从她给我取名“卓娅”可见一斑。据说她读书成绩很好,毛笔写的大小楷字总被圈满红圈,朗读自己的作文还被老师称赞为“小演说家”,只是母亲养育儿女后就再没时间捧书了。

我喜爱阅读,主要是受了父亲的影响。父亲借书也买书,《水浒传》《西游记》《说唐》《杨家将》《东周列国志》《星火燎原》等书家里都有。抗日小说《儿女风尘记》是他推荐我看的第一部长篇,当时我读小学三年级。他有一本岱山文化馆的借书证,每次拢洋(渔船回港)都要去文化馆还书和借书。平常少言的他,说到书中的人物情节,有时也会眉飞色舞。

有一次,我拿了父亲的一本外国短篇小说集看,晚饭后找不到这本书,父亲说他还掉了,因为马上要出海他就换借了书。我随口说了句:“我没看完呀。”想不到的是,我明明看着父亲急匆匆背着行李从后门去了码头方向,一会却看到他从前门跑了进来,——他把新借的书还了,把我没看完的那本又借了回来。

年的一天清晨,外面突然响起枪声,父亲听人说是东沙的“联指派”来攻打县城的“联总派”了。他急忙跑回家,用一块大石板从外面遮住玻璃窗,然后在房内写字台上用捕鱼的白色尼龙网堵住窗户,又搭了一个竹床紧靠写字台,竹床上压了好几条棉被,竹床下铺了地铺,叫孩子们躲在这个“堡垒”里。那天母亲在乡下亲戚家。父亲做了饭,要求我们在地铺里吃。后来外面尘埃落定,早有邻居上街遛跶了。但父亲捧着一本书在“堡垒”边守了我们一整天。

记得那天我在“堡垒”里看的书,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而我读雨果和柯切托夫等作家的小说还要晚一些。

我从小就有一个未解的心结:滴酒不沾只爱看书的爹爹为何去当渔民?识文断字的姆妈又为何嫁给渔民?(我家这种称呼也有些另类,当时干部家庭叫爸爸妈妈,普通家庭大多叫阿爹阿姆)我从小听奶奶讲过舟山民谚:“三寸板里是娘房,三寸板外是阎王。”渔民的生与死只隔了一层船板,爹爹是“一口风一口浪”挣钱来养家的。事实上,我爹爹曾在吕泗洋风暴中落入狂涛巨浪,幸而摸着船底潜水后成功脱险。

我从大人们的回答中约略知道:我爷爷早年是做货船货运生意的,文质彬彬的他是不下船的。他与我外公是好友。有一次,爷爷与外公在上海相聚吃饭,相谈甚欢,就为十二岁的儿子和十一岁的女儿订了亲。但不久我爷爷因病去世,父亲小学毕业就去自家船上做事。再后来,家中的船和农田都被收归国有,我父亲居然跟着这条船去了渔业队,又自学成了船上的老轨(轮机长)。但有一年却在机舱间不慎滑倒,左脚后跟被卷进机器,受了很多罪。至于我家的大片菜园,被镇里相继批出去给人家造了住房,从而也失去了这笔收入。随着孩子的增加,我家生活愈显捉襟见肘。但我们常听父亲用慈爱坚定的语调说:“我就是屋卖卖掉,也要给你们读书。”后来,爷爷留下的四间老屋真的陆续卖掉了两间。——父母亲的共识,是希望孩子们读了书有能力安身立命。

可在小学五、六年级时,我却常挨老师批评,因为我成了“迟到专业户”。原因有二:我奶奶去沈家门给我姑姑养孩子,我的家务活实在不少;还有,我得隔三岔五起早提个篮子去小菜场卖鱼货。有时是几个呛蟹,有时是几条咸鳓鱼,我用秤不熟练,卖鱼卖蟹,论条论只卖;卖蟹酱、蟹糊,就用很小的碗一碗碗算钱。鱼货一卖完,我就撒腿向学校跑去。误了上课时间,有的老师也会让我这个好成绩的女生站在教室外边,我就靠着墙休息一会。

年秋我到岱山中学上初中,虚岁十三岁。但没有几天就“停课闹革命”了。教语文的吴老师据说是杭州人,毕业于杭州大学中文系,斯文白净,戴着一副眼镜。我喜欢他的讲课,感激他为我的初中第一篇作文写了一大段很鼓励人的评语。可是不久他自杀了。这使我暗自伤感不已,也感到成人世界的可怕和难以理解。

停课后,我并没有跟人去“破四旧”“闹革命”。一方面,我得照顾四个弟弟妹妹。母亲曾是高亭幼儿园的老师,幼儿园停办,到处席卷“造反有理”的浪潮,她很难找到新工作,就与朋友在离家约七公里的板井潭合开了裁缝铺。我小弟是年2月出生的,比我小十二岁,同属猴,我照顾他尤为吃力,好在比我小四岁的大弟特别懂事。

另一方面,我迫切需要缓解家庭经济压力。家里常备的“长下饭”是咸鳓鱼卖掉后留下的腌过鳓鱼的盐卤,生的鳓鱼卤蒸熟后放着,烧番茹干饭时冲汤喝,喝稀饭时用筷子蘸着鳓鱼卤吃。为了挣钱我干过不少活,最长久最熟练的自然是织渔网(我从小就跟着母亲织网,此后延续多年),印象最深的是剖鲞和晒鲞,最苦的是到几公里远的浪激嘴部队坑道敲小石子和挑水泥桶。

那时为水产公司剖鲞晒鲞是到高亭对面的小岛对港山(又名蛤山),摆渡靠小舢板,剖鲞大多在晚上,晒鲞是白天。剖黄鱼鲞得割出恰到好处的弧线,这样掰开来样子好看。剖乌贼鲞讲究“三刀”,第一刀从头剖到肚皮,第二刀剖乌贼左眼,第三刀右眼,注意不要让鱼眼的水溅得一塌糊涂,再完整挖下乌贼膘肠,这一系列动作都由右手完成。但左手并不轻松,长时间托着冰鲜乌贼,冻得不行。晒乌贼鲞颇有趣,先像打仗一样抢来一筐筐剖好的鲞,然后整齐地一爿爿晒在竹列子上,一张张竹列子朝着太阳一头高一头低。早上晒晚上收,连晒三天后交货。一天之中还要翻鲞和“做乌贼头”,把乌贼的眼和须整理妥帖。中午的日头非常毒辣,我躲在竹列子狭小的阴影里看一会书,眯一会眼。

晒鲞的日子里也曾有过惊险的一幕。记得某个凌晨,我最先到海边上船点,第一个坐上摆渡的小舢板,但后来人越挤越多,风越来越大,摇橹师傅就说今天不能超载,得上岸几个,人们都想着早点过去多抢到几筐多赚几毛钱,我胆小怕死跳上了岸,然后就亲眼目睹了小舢板在不远处侧倾、人们相继落海的可怕场景,还有人因此淹死。后来我坐比舢板大一些的小船到对岸,看蛤山远处的海面,浪头像小山似的。

年秋开始“复课闹革命”,两年半的初中岁月实际就上了这一学期课。然后是两年的高中。作为“文革”后期的特征,学校安排了大量时间学工、学农、学军和艰苦的建校劳动,每周有“斗私批修讲用会”“忆苦思甜会”等,那些背负“历史反革命”罪名的老教师,则每天在领袖像前请罪后去扫地。我的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各种劳动也绝不惜力,我还被吸收到以老师为主体的学校政工组,为校学习专栏和校黑板报尽心尽责,我和物理兴趣小组其他同学做实验的照片挂到舟山教育革命专栏,但我却是全班最后两名加入红卫兵先进组织的,入团更是不用想。——因为我被某几个人戴上了“白专”“小资思想”“看毒草书籍”“中毒很深”等大帽子。我有些迷惑,他们说的我是小学时第一批挂红领巾深深热爱祖国的我吗?是那个读了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言而热泪盈眶的我吗?但我也清楚,我的过错是在“讲用会”上少了豪言壮语,是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中外名著。那些书当时不能公开借阅,只是在可靠的亲戚朋友之间流通,比如我一个右派表舅,他以手拉车装货谋生,但家里有大量的好书,他送我的书中就有一本年出版的《中国文学史》。后来几年我慢慢体悟到,不管人生多壮阔多美好,但实在有其“荒诞”的一面。

高中时的照片。

高二时还发生了一件挺轰动的事。学校开展教育革命实践,班里让我和另一个男生各我们教材的课文,每人两教时。两人的课都上得挺顺利,校长听课后还表扬了我们。几天后是评教的班会课。没想到有人有备而来,暴风骤雨从头到尾扑向我,都上纲上线了,虽然她们说的我课上的“反动话”其实是我引用了鲁迅的话,但根本不容我分说。班会课结束,要好的同学陪伴我离开教室,我忍不住流下委屈的泪。几天后又开班会课,我惊讶地听见说要评学。全班大多数人热烈发言支持我肯定我,反对同学之间乱抛“帽子”,有些同学还多次发言,我感动得眼泪直打转。原来在我这个落后分子周围,有着那么厚重的善意和友爱啊!

年1月,我高中毕业。之前因高亭中心小学戴帽初中胡校长(我小学时的老师和校长,几年后也是他心疼我弟,招我弟当了代课教师)要求,经文教局领导同意,说好我去那里当民办教师。但开学前所有新招收的民办教师到文教局开会,却宣布我去岱东盐业中学,原来说好的岗位被人取代了。来不及长吁短叹,我赶紧收拾了行李去岱东报到。人生翻开新的一页。

沈澜送我的“的卡”上装,是我大三、大四最好的衣服。

我很高兴有了工作,且教书职业是我喜欢的,老教师们也认可我的教学,尤其是文教局两个领导来突击检查听了我课之后,校长和教导主任都认为我为盐中争了光。学校任命我为红卫兵团团长(以往团长是教师),接着发展我入共青团。我说我高中时是落后分子,他们都笑了,看起来他们对我之前的“落后”很不以为然。

岱东盐中就坐落在盐滩边上,一望无际的盐滩让人心胸开阔,一池池盐水映着蓝天白云引人遐想,亮晶晶的盐坨都堆成长长的金字塔形,我们在学校名下的盐滩放卤、推盐,感觉比高中的学农劳动要干净和轻松。当然,这是因为我校的滩长不忍心让我们干整滩、挑盐等重活。盐中的北面是风光秀丽的北一、北二村,我去家访时,缘溪穿林,逶迤而上,也是别有意趣。

岱东驻扎了很多部队,我到过的就有守备一营、二营和榴弹炮营,盐中与守备一营指挥排是军民联防单位,我第一次摸到了真枪实弹并喜欢上了射击。有一次南京军区搞军事演习,我坐在炮兵阵地上,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震耳欲聋,看着一发发炮弹准确打击后沙洋沙滩上和海里的目标,非常兴奋。——现在这个后沙洋是名闻遐迩的风景地,叫“鹿栏晴沙”。

在联防工作中,我与一营严副营长、指挥排小王排长、营部书记员小蔡等熟悉起来,并成了一生的朋友。某天,公社文宣队找到我,说动我与他们一起排练节目,于是我随着他们先后到各大队礼堂和部队演出,还参加了县里的文艺汇演,也算是有趣的经历。

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位身兼业余通讯员的同事因急着去外地,让我帮忙写一篇岱东公社抗旱保苗的报道,受人之托,我写后寄出。过几天,县广播站记者特意来找我,公社领导也嘱我经常写写岱东。不久,新成立的岱东广播站需要一个记者兼播音,公社领导力排众议选了我,其实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因我户口在高亭。于是,我从人们口中的“盐中小虞”变成“广播站小虞”。“盐中小虞”只当了一年半。

公社广播站主要职责是转播县广播站的节目,并向上级新闻机构投稿。我的播音是岱山方言,播新闻和气象,而对渔区和盐区来说,每天每时段的气象至关重要。我还自办油印简报,采访、写稿、刻印都是我一人,简报向上寄到县广播站和县委各部门,向下送到各大队,我的朋友也渐渐遍布各大队。到公社广播站后,县广播站一直在要我,从借调再到正式调动。多少年过去了,我对岱东的那一片山水和那里的人们始终怀有一份感恩。

转眼临近78年夏季高考,弟弟的每封信都在劝母亲让我高考,每封信都在说看到意气风发的同学就想到姐姐没上大学的遗憾,说他每月一等助学金可以生活得多么好,说姐姐上大学也会有助学金的,说再熬几年,我们姐弟会让父母亲扬眉吐气的。

年与弟弟的合影。

母亲终于松了口。而弟弟的信,也使杭大校园图景在我脑海中日渐变得清晰和亲近,成为我这个从未去过杭城甚至没看到过火车的海岛姑娘的“诗和远方”。

接着面临的严峻问题是:我的单位领导不同意我高考,而没有单位证明我就无法报名。那段时间,我一如既往地辛勤上班和加班,生怕被人找碴,毕竟我当时在县广播站的性质叫“民办公助人员”。同时几次三番找领导要求,从站长到宣传部正、副部长再到县委书记,终于打动上级,赶在报名截止前拿到了单位证明。

记得站长最后一次劝我说:你不顾一切要去考大学,万一考不进怎么办?也许连工作也保不住了。情急之下我脱口而说:我会考进的。除非岱山一个也没有,有一个就是我!如今想来真是汗颜。是年少轻狂,也是被逼无奈啊。

迫在眉睫的是必须好好复习了。可是时间在哪儿?复习资料又在哪儿?年的中国宣传部门何其繁忙。全国政协五届一次会议和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真理标准大讨论,处处百废待兴,我每天忙于采访、写稿,修改来稿,代替请长病假的播音员录音、播音、值机,还有每周三个晚上的政治学习。夜深人静时,才是属于我的复习时间。而且其间还一波三折的。

我先细心自学了弟弟初一到高中的数学和物理课本,却被化学的繁琐所击退,便果断放弃读数学或医科的愿望,转而报考文科。我觉得语文全凭基础就不再复习了,数学已看过厚厚一叠课本,就赶紧背历史地理政治吧。

此时,靠我表妹的情面,一个善良的应届高中女孩答应我分享她的资料,让我深深体会到雪中送炭的美好含义。于是,我常常晚上去她家,把她确定当晚不再温习的历史或政治资料借过来,第二天清晨赶在她上学之前送还给她。两个人搞得像地下党员接头似的。

天天繁重的工作加上熬夜看书,我的眼睛患了视网膜炎和玻璃体混浊,半夜躺下常常头痛欲裂,但我考大学的决心始终没有动摇。

——说到眼疾,后来竟联系着我大学时期最温暖的一段记忆。我的视网膜炎在第二学期末(年6月底)曾严重发作,时临期末考试,比我小五岁的沈澜同学主动提出帮我复习。前后半月之久,每门功课的笔记、课本和复习题都是她一句句读给我听的,累得她咳嗽发烧。沈澜心地清澈善良,为人温和大度,聪慧内敛,善解人意,我俩的深入交流也让彼此顿生知己之感。由此,我有幸与她成为一生的挚友。当时交替给我读笔记的还有张扣林班长,他思维敏捷善于论辩,常予我以鼓励,且是个有趣的人。此乃后话。

与沈澜的合影。

就这样到了高考,我虽然没时间看完一遍那女孩的历史、政治资料,但自己感觉凡是看到过的都考出来了。最悬的是地理考试,匆匆翻阅了几本薄薄的初中地理课本,更多的知识实在没空复习。

考试前几天,我才向我的中学老师毛英豪借来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地理考试的那个下午,我中饭后趴在桌上看地图的情景和恨不得把时间拖住的焦灼心绪,至今难忘。此后,每当我看到影视剧里指挥员面对地图的画面,总有别样的感觉。觉得那天指画着地图心中默记的我,也颇有大将风度。古人所谓的“胸有丘壑”,我竟有不一般的理解呢。

7月20日到22日,烈日炎炎,母亲特意买了一罐人参麦乳精——那是我家从未有过的奢侈品——给我增加营养,放暑假的弟弟,每天用借来的自行车接送我参加高考。最后一天下午,我因身体实在撑不住没去参加英语考试,昏睡了很久。

9月,收到了杭大中文系的录取信,还听人说我在岱山小县城考了个文科第一。感谢命运的厚爱!就在同一年,我和弟弟虞海平都成了杭州大学的学生。我生平第一次因为高兴而连续几夜失眠。

10月16日,我赴校报到,火车抵达杭州时已是华灯初上,弟弟和他室友来接我,姐弟相拥,我好生感慨:历史的大转弯,使小我四岁的弟弟成了我的杭大学长!

我在中文系有幸聆听了很多大师名师的课。看到同年级太多太多的牛人,既叹服不已又深为羞惭:我侥幸啊!无疑,杭大四年是我最可珍惜的四年。

中文系女排队员合影。

我(后排)与大学同学杨星、吴彧、金红、王赛君的合影。

年,我如愿以偿当了一名大学教师。年,大妹虞霞考进舟山师专。弟弟虞海平在年考取复旦大学博士生,同年,十七岁的小弟虞斌考入杭大地理系。《中国青年报》为此报道了我家出了四个大学生和岱山岛上第一个博士生的高考故事,刊登了我们兄弟姐妹的合照。正如杭大77中文余刚、王依民(我的舟山老乡)的诗中所说:我们从海滩起步,地平线便有了新的意义。

钱家山下:才推送过海岛知青的回忆,再请看海岛姑娘的故事。

沈澜:卓娅和他弟弟的故事非常感人也很励志,我也很熟悉。时代的大风浪中,一叶小舟能始终努力不被掀倒,直达彼岸,难能可贵。

卓娅也是我佩服的绝顶聪明的人,我帮她读课文、笔记,自己还没记住,她已了然于胸,能举一反三了。她讲述故事、事故都极生动,所有的故事和事故中都有很多好人,她总是记着别人的美好,总让我感到很温暖。

大学同学的聚餐:张子帆、沈澜、虞卓娅。

吴朝骞:卓娅妹妹高考故事感人至深。大学时,知道同是年出生,因为不能问女孩子的年龄,我一直觉得她比我大。据文章披露的信息,剧情反转啦!

弟弟送姐姐去高考,姐姐成为弟弟的学妹的故事,恰如方一新、方青稚兄弟俩成为同班同学故事一样,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佳话,具有鲜明的历史印记。很羡慕卓娅7虚岁就上了小学,而我则晚至9虚岁才上小学,整整晚了2年,妥妥的学弟呢。记得8岁时曾经报名,说月份太小被拒,我没有上幼儿园,硬是在家待学一年。

卓娅在小学第一批挂上红领巾,到高中毕业也没有加入共青团。这个经历我也一样。好在她代课第一年就入团了,又领先一步。而我则晚至大一第二学期,才由施建华、竺学明同学介绍入团。施建华是我的团小组长,竺学明上学前就是公社团委书记,差距相当大,想想都心酸。[捂脸][捂脸][捂脸]。

卓娅高中毕业后经历丰富而多彩,岱东盐中代课老师,岱东公社广播站播音员,县广播站员工,在每一个岗位都那么优秀,参加高考就多了一份选择。作为家中老大,她放弃77年高考,却在78年如愿走进杭州大学中文系。他父亲这个有文化的渔夫,对她几个兄弟姐妹有巨大的影响,这才有了几年后岱山岛一家出了四个大学生和海岛第一个博士生的故事。在大学里,多次见到她的学哥弟弟和她亲近的样子。上个月慈溪杨梅行,我们也见到了她的妹妹。她们兄妹相亲相爱,举止言谈温文尔雅,有涵养,那是家教的结果。

大学时的卓娅聪慧文静,学习向上。她患有眼疾,对以读书为业的学生来说,显得尤为艰难。她非常懂得感恩,把大学时期同学们的帮助和关心谨记在心,这也是她的善良之处。

记得快毕业时,有一天很晚了,同学们在西湖边行走,不知谁提议谁带头,竟然10多个男女同学相继跳入西湖,这其中就有卓娅和我,全然不知道西湖水的深浅,全然不考虑是否有违公俗,全然没想到西湖水这么脏臭。回来后用了嘎许多香皂,洗不去的头发里的臭气三日不绝。青春期的人都那么叛逆,那么缺智商吗?

吕立汉:“除非岱山没人考取大学,有一个就是我。”这不是年少轻狂,而是一份向命运挑战的宣言书!

钱志熙:清晨窗外传来的鸟声中,读完了卓娅大姐讲述上大学前的经历,又一个海岛青年的高考故事。她的记忆力真好,文笔朴洁而生动。虽然他们姐弟生活是辛苦的,父亲养家劳累而风险,但好多事情仍然让我感到趣味良多。

岱山这个地名,因为“岱山带”,我从小就知道。捕乌贼鱼我也是熟悉的。我们那里虽然不是沿海,但村民有不少人有出海“拔(捕)乌贼”的经历。几个村民组船去南麂、北麂、大陈捕乌贼。我父亲早年去过一次。后来我哥也去过一次,据说在岛上搭个帐篷,白天划船在海岛周围的洋面捕乌贼。这海上作业的时间,要一个多月。年成好的话,每人可以分到好几百斤、甚至上千斤乌贼鲞。是一笔很大的收入。但我哥去的那年,乌贼却不发。合伙的几个,准备将小船放到大舰上赴舟山捕乌贼。我哥写信回来征询我爸意见,我爸因为他年少没让去。结果我哥搭船回到家,带回十二个乌贼鲞,我妈又买了许多,凑成一起分送亲戚。这是我家的一个故事,也许是因为我对岛上捕乌贼有一种向往,此事记得很牢,因卓娅姐的叙述想起来了。

大学时和卓娅没有交往,但知道她开朗大方的性格。后来她女儿协努在外经外贸大学读书时,在学生会工作,组织讲座,卓娅写信要我帮忙。协努同学来北大这边接我去做讲座,第一眼看到,我就说: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协努越长就漂亮,学业工作都成功,卓娅姐的乘龙快婿也很帅!好福气呀!

这几年卓娅热衷于写诗,越写越好,我们又成了同道。想不到大学时未交一言的同学,现在却有不少交往,也许这就是老同学的真正意思吗!顺便呼应一下,我小弟从复旦赴美留学时,当刻凑不足经费,我爸也说过卖房子也要让他去的话。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朱承君:一早醒来读卓娅姐的长文,看到了别样的海岛风景和别样的人生故事。我去过很多次岱山,见过一垄垄像稻田的盐田。艰苦是那时的时代特色,但从小有书读,父母亲又如此支持读书,卓娅姐还是幸运的。一家出了四个大学生,足可以与方氏两兄弟媲美了。

曹布拉:一直以为卓娅来自舟山的书香门第,没想到她家竟是正宗的海岛渔家。但严格地说,卓娅是出自满溢书香的渔家,所以她能在从事着渔家姑娘艰苦的工作的同时,在一片浓郁的书香中吸收源源不绝的灵气,从而蕴育出“放眼岱山舍我其谁”的豪气。我想:卓娅一家,应该入岱山方志的吧?她的父母亲,真正了不起![强]。

任平:虞卓娅的故事感人至深。读书时接触不多,但印象很好,是一位聪慧善良和气的女孩。命运的曲折在当时常有所见,但不屈与不懈各人不同,她就是在那个地平线上站起来的成功的人。

魏丁:读书改变人生,大时代的洪流中,个人不只是随波漂零的碎叶,努力有时候真的能够改变生活的轨道。读了卓娅的故事,深受感动。因为有了诸位优秀的同学,地平线真的不一样了。[强][强]。

吴朝骞:

钱志熙

朱承君我不是谦虚,我喜欢我们的“友情群”。在这个群各位大咖不吝赐教,获益不少,我努力学习,争取能在职称和实际水平有所进步。

郑广宣:

吴朝骞你是吴叫天,活到老,学到老![呲牙]。

方一新:看了卓娅同学的回忆文章,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情景:一位英俊少年,一边干着重体力活,一边自学高等数学;一位聪慧女孩,一边织网晒鲞,一边博览古今中外名著,日后,姐弟俩先后考取杭州大学,走上成材之路。而在这背后,则有着不是书香门第却极具文化人气质、默默支持儿女读书上进的父母。

卓娅的爸妈真不容易,在那个年代,顶着沉重的生活压力,甚至卖掉两间祖屋,把5个孩子抚养成人,并且4个考上大学,伟大的父母!在海岛当渔民,除了辛苦外,还有较大的风险,大海既慷慨大方,也会时露狰狞,这从卓娅父亲曾经遇险落海,“父亲是绝对不舍得让我弟弟去当渔民的”,以及其大弟取名“海平”,均可见一斑。

卓娅自己更是了不起,作为家中老大,从小就要分担家务,赶集卖鱼货,以致被老师罚站;干过许多渔民的活,如织鱼网、剖晒鱼鲞等,也曾亲身经历过海难。尤其是织鱼网,是一个技术活,没有较长时间的学习和悟性是做不了的;我记得在海岛插队时,我们生产队专门从外地聘请了一位老师傅,他带着一个小徒弟,每天织补渔网,工资高,还不用日晒雨淋,是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但难度很大,一般人做不了。所以渔民们也不敢攀比。卓娅在中学课上得好,在广播站采编播做得好,最后以岱山文科状元的成绩成为我们同学,不是一般的厉害!

虞卓娅:谢谢一新同学!看你这段,我的眼睛都湿了。

钱志熙:他们姐弟有点像是《大江大河》里的两姐弟。只是卓娅同学要幸福得多了!宋运辉姐姐特别不幸。

虞卓娅:看到宋运辉姐姐死了,我伤心得不行,再也没有看下去。至今,我没再看这个电视剧。

钱志熙:你的感受我完全理解,你应该更有体会,虽然命运完全不同。这剧我全看完。

虞卓娅

方青稚:在我年少之时读到的影响我一生的一本书,是《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本文主人公也叫卓娅。卓娅大姐传奇的家庭,传奇的人生,让人惊叹,让人折服。

卓娅对特殊年代艰辛劳累造成的永久的伤害——眼疾等,只是一笔轻轻带过,并无怨恨;而对班上热心帮助者沈澜等,始终铭记在心。我深深地感叹,与班上许多同学一样,文化的积淀与传承,在卓娅身上是如此倔强地体现出来。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人生,完全无愧于这个美丽而富有内涵的名字——卓娅。

任晓岗:前几天还跟同学感慨,我们大学同窗四年,好像就是拱着脑袋读书,对哪怕身边走得比较近的同学,也很少去八卦各自的详细过往。我跟卓娅是同乡,居然完全不知道她家是正宗渔家!早知道怎么着也要去弄些真正新鲜的鱼吃!

卓娅的身上,绝对体现着中国传统文化里伦理的力量传承,她以放眼岱山舍我其谁的应考实力,把考学机会让给了弟弟,这得有多大的隐忍和包容能力啊,对父母艰辛的理解,对兄弟前途的扶持,真是中国好姐姐啊……

幸好,第二年她再度出山,果然是宝剑出鞘,谁与争锋!若是当年她与弟弟一起应考,那应该进77级,我们也做不成同窗了。

命运出手真是让人感叹,我们年级有很大比例的同学在77年因各种原因有能力而在杭大门前“过门而不入”,卓娅的原因却真是与众不同,却也清晰的映射出那个时代的投影。

陈建新:大学期间只知道卓娅上大学前是县广播站记者兼编辑,也看到她与弟弟的深深情意,尤其有印象的是四年级时她弟弟考上研究生,她发自内心的快乐。

卓娅很老练,一看就知道在社会上滚打锤炼过,但不知道她居然出身渔家,是真正的渔家姑娘,但追溯上去,却是海边有钱人的后代。我多次说过,中国文化的传承,很重要的一脉是乡村富裕阶层。对富裕阶层的打压,是自断中国文化的承传。邓小平果断在恢复高考后确立不强调家庭成分,重在个人表现的政策,看似只是转变年以来大学招生方针,但其实是否定长期以来的极左路线,在人才培养上打通了任督二脉。如果做一个统计,所谓新三届大学生中,高家庭成分占比不会低于百分之五十。如果延续“文革”前的政策,这部分人才很多将被拦在大学门外。

当然,相比一些同学就是来自“地富反坏右”家庭,卓娅的父母已经在新社会脱胎换骨,成了劳动人民,但她父亲一边在大海里捕鱼,一边不忘读书,这种来自家庭印记的行为,正是他的孩子们成才的源头。卓娅文章中提到的一个细节感动到我,她父亲一次出海前已经借好了新书,但因为卓娅说那本已经还了的书她没看完,便重新去文化馆把已经还了的书借回来。重视孩子的教育不是整天喋喋不休要他们努力,而是这类身教言传。一个孩子的成才,包括遗传和家教,如果再加上个人的努力,三者重合,不成才都不行。卓娅兄弟姐妹的成功,和我们年级许多同学家庭的“成团”考上大学一样,原因就在这里。

我与卓娅在大学期间交往不多,但入学第一学期,我当班级团支部宣传委员,一开始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邬老师指点我,虞卓娅同学当过县广播站记者编辑,可以依靠。而那一学期卓娅的确给了我不少帮助,我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当面感谢过,借此机会说一声“谢谢”!

六组同学合影。

张玲燕:今年初夏时分,同学们应宝康之邀宁波采杨梅,聊起仕忠主持编缀的高考回忆录,我说我已经根据仕忠的建议,着手修改当初为《个回望》撰写的78年高考回忆文章。卓娅慨然长叹说:我可能就不修改了,我的眼睛问题很严重,为《个回望》所写的文章,可能就是我此生最后一篇文章了。

我黯然神伤。作为大学四年室友,卓娅眼疾我们有目共睹。她原来睡上铺,上铺虽然比下部稍微干燥干净一点,但距离天花板的日光灯很近,那个时候好像还没有标准的眼罩,记忆中卓娅午睡或者晚上我们还没有熄灯的时候,她就用一条黑布蒙着眼睛休息,后来有一段时间还和我对换,睡到下铺来。

最近几年卓娅几次来杭州治疗眼疾,学做格律诗而放弃散文,对卓娅来说,这不仅仅是重拾旧爱,也是迫于眼疾的无奈之举。今天一早看到仕忠发上卓娅文章,虽然没有时间点开来看,但我知道写这篇文章对卓娅来说有多么的不容易,仅凭这点,我就要为卓娅点赞,同时提醒卓娅,写完这篇文章你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保养好你的眼睛。

我原来也一直奇怪,卓娅妈妈的言谈举止不像一个普通的海岛妇女。读完卓娅的文章一切恍然大悟,有慧根有识见的父母,方能培育出一门优秀的儿女!

与张玲燕(右)合影。

杜文庆:俺在海边生,在海边长。俺媳妇更是生在海岛,长在海岛。为此,读着卓娅同学回忆高考前海岛生活的点点滴滴,便分外感到亲切,——尽管俺与真正意义上的海岛上的人们,尚有较大的距离。

读着读着,心头不时浮现路遥小说《人生》中的男主人公高加林的影子。高也当过代课教师和县广播站的记者。身上同样充满决不向命运低头,要通过自身努力来改变现状和处境的坚韧意志和顽强精神。所不同的是,俺们的美女同学人格魅力比高加林足,所取得的成就和达到的境界,也远非前者可比。不知俺的说法是否被认可。[捂脸]。

张玲燕:卓娅高考前打工的一些场面我很熟悉,因为我二哥、我、我弟弟都曾经到水产公司做过“临时工”。我二哥做过卓娅那样剖鱼晒鱼鲞的活儿,那个活儿真的又费力气又熬太阳。我干的活儿比较干净,主要是炒鱼松、做“虾片”。因为“文革”时期没有了禁渔令,残忍的“敲棒鱼”作业已经使东海黄鱼绝种,水产公司炒鱼松用的是上好的带鱼。

所谓虾片,就是用蒸带鱼的汤水和生粉揉成一条条年糕段,蒸熟、晾到半干的时候,手工操刀切成薄片,再晒干装袋上市。这类虾片放在油里炸起来当小点心,有一股鱼腥味,比较可口。后来有好些朋友困惑我厨艺很烂,怎么刀工不错,其实就是那段时间当临时工练出来的。

冬天蒸带鱼出笼,需要手工把带鱼骨刺去掉,临时工们忍不住就会躲着“工头”,偷吃美味的带鱼肉,以至于我对带鱼的味觉一直保留在那段时间里,杭州市场上的带鱼基本上难入我的法眼——这好像有点凡尔赛哦?[偷笑]。

郑广宣:读了卓娅的文章,对卓娅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在这之前,不知道卓娅是一个正宗的渔家姑娘,剖黄鱼、晒白鲞、晒墨鱼干、卖鱼货……凡是渔家日常的活,她都干过。那个时候一个普通渔民家庭生活的艰苦可想而知。卓娅有四个弟弟妹妹,作为大姐,自然要承担更多的劳作。看到卓娅渔家姑娘的身世,我眼前竟浮现《海岛女民兵》女民兵们一边唱着“大海边、沙滩上,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鱼网”,一边织鱼网的画面,但我想,那个时候,即使卓娅真在织鱼网,但那也是为了生计,绝不会有电影所营造的女民兵的浪漫。

卓娅奶奶曾给她讲过舟山民谚:“三寸板里是娘房,三寸板外是阎王。”我在山西当兵期间,曾在部队的五七煤矿挖过煤,煤矿的老师傅说,我们山西有这样的说法,当兵的是死了没埋,挖煤的是埋了没死。当兵、挖煤、下海捕鱼,其风险是相同的。

卓娅叙述的海岛版“卓娅与苏拉的故事”,体现了一个孝顺长女对父母的尊重和对家庭的责任。一个学习成绩一直非常优秀的学生,因为家庭的困难,尊重父母的意愿,把考大学的机会让给弟弟,也体现了卓娅对弟弟的爱。同样,弟弟进了大学后,又一次次写信鼓励姐姐,说服父母,要卓娅参加第二年的高考,可见姐弟之间感情至深。其实,作为有一定文化背景的家庭,卓娅的父母是很懂得上大学对子女的重要,所以才有卖了房子也要供子女读书的举动,也才有兄弟姐妹四人上大学的佳话。

卓娅上大学前的经历是丰富的,也是艰辛的。她为生计奔忙,为家庭操劳,为有机会成为民办教师而欣喜,也为成为广播站的通讯员、记者、播音员而自豪。同时,卓娅利用一切业余时间,尽可能多地读当时能够读到的书,这也是我们这一拨人共同的特点。功夫不负有心人,卓娅终于以岱山文科状元的身份成为了我们的同学。

同学四年,我们知道,卓娅的读书是非常刻苦非常努力的,因此而造成了她高考复习时已出现的眼疾复发,而且一直到现在还常常折磨着她。但即使在患眼疾的时候她也不会放弃学习,不落下功课,在同学们的帮助下,她的各课成绩都是很不错的。在我的记忆中卓娅似乎体质较弱,看她文章中的照片,竟然还是“女排健将”。

毕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什么接触,倒是近几年有几次一起旅游的经历。80年代我编辑杭大大学语文组张大芝老师主编的一本书中编过她的文章,后来出差舟山时与在舟山的各位同学有一次小聚。大概在五六年前,我们一位上虞老乡搞诗词聚会,她因邀到上虞参加活动,期间她写了一些近体诗。当时还与我一起讨论,没多久,她就越写越好,我已经没能力与她共同探讨了。可见卓娅的学习能力和深厚的慧根。只是眼疾一直是卓娅的难题,也只能劝慰卓娅多多保重,可以听的书还是尽量听吧,省着用眼,这眼睛还是用来看世界。

这段时间看同学的文章,发现我们对同学的了解真是不多。说明在校时同学们读书太用功,无暇他顾,或者大多没有深入交流的契机。不管怎么说,黄长江的这次往事挖掘,对我们同学间的深层次了解,功不可没!再次严重感谢黄长江的伟大壮举!

任平:赖长江之功,很多文章的出世,让我们读到了当年的许多动人心弦的细节。人到了一定年岁,忆旧成了生活的重要部分,忆旧为了味新,所幸大家今天的日子还是幸福的,要珍惜,要感恩,要善待所有对自己好的人。

虞卓娅:仕忠真的功不可没,高考忆旧文的写作与交流,感觉我们大家又在一起了,感觉同学们一个个更加可爱啦。

林柔吟:卓娅的回忆非常感人,他们姐弟感情很好,我们同个寝室时,她弟弟经常来的,我记得好像还去过她弟弟的物理系。我那时有点闷,所以很羡慕卓娅姐开朗率真。印象最深的是她越剧唱得很好,有一次什么晚会吧,我们俩合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知记得否?

大学时不知道卓娅有眼疾,只知道近视比较严重。我近年也患眼病,知道很麻烦,希望卓娅姐早获康复!

陈建华:大学四年,卓娅是我们六组两位优秀的女生之一。白天注意到黄长江把卓娅的文章发到了群里,我没来得看,先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因为卓娅,六组的忆旧文实现了零的突破。晚上细读卓娅长文,这熟悉的老同学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尔后又感觉更加熟悉而可爱!

进校就见过虞海平过来看他姐,知道这瘦瘦高高的帅哥是七七级物理系的,但不知道他捷足先登的机会是大姐“让”出来的。

小组评议助学金时就知道卓娅来自渔民家庭,却不知道渔民的生活如此丰富、艰辛、惊险和有趣,更不知道我们这位戴着黑框眼镜、显得文弱而娇气的女同学干起渔活居然那么熟练而利索——晒黄鱼鲞、乌贼鲞一段尤其令人开眼。

知道她来自岱山县广播站,不知道她从最基层的新闻报道岗位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妥妥的老新闻工作者啊。

卓娅在组里和班级中,一直是个热心热情的老大姐,这与她从小就是四个弟妹的“大姐大”有关,不知为何当年组里叫着叫着怎么就把她叫成了“虞大妈”?

四年同窗同组,四十年若即若离,卓娅其实还是那个卓娅——变的仅仅是身份,不变的永远是爽朗率真的笑脸,以及夹杂其间的几分多愁善感。“大姐”“大妈”叫便叫了,其心其人永远年轻。

六组同学的合影。

忽然想到一个曲牌名,堪为虞同学定制——渔家傲!

李清照的词,卓娅当得起: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曹布拉:好一个“渔家傲”!绝了![强][强][强]。

吴朝骞:

晋风好一个“渔家傲”!绝了![强][强][强]。加1

方青稚:

晋风好一个“渔家傲”!绝了![强][强][强]。加2

卓雅的姐弟情深,确实很感人。因为她让出了这一次机会,是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的。这种体恤、谦让、大气和顾家是装不出来的,是真正的大姐大风范。

贺雪飞:卓娅大姐以自己的经历生动诠释着风雨彩虹,耕耘收获的励志故事,而且不止一个,是兄弟姐妹四个,真的太难得了。在那个年代、那个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偏远海岛尤为难得。[强]。父母长辈的言传身教,才造就了他们个个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个个都是“来报恩的孩子”。孩子们成长成才成功的背后有时代和社会的赋予,更有家教家风家训的滋养!我想卓娅大姐的父母该是多么自豪幸福而欣慰,又是多么令人钦敬呀![强]。

四年大学,卓娅大姐给我的印象始终是亲切、温暖、热情、充满正能量的,她戴着一圈圈特别厚的眼镜,因为眼疾,投入了比我们更多的时间精力、克服了更多的困难去学习,她诗文皆佳,都是一点一滴努力与积累的结果。

对卓娅大姐还有一点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她对人对事始终都怀有一份感恩之心,因为感恩而珍惜所有的遇见,这是一种特别珍贵的品质!衷心祝愿卓娅大姐健康快乐平安快乐幸福!

吴朝骞:在卓娅同学笔下有很多生动的细节,其中“文革”中的两件事激活了我的记忆。

第一件是某一天,两派为争夺县城而枪声大作,她爸在竹床上压了好几条棉被,竹床下铺了地铺,搭成简易“堡垒”。“文革”中温州发生大规模“武斗”,第一次是年7月至8月,双方相继占领制高点,温州工总司(造反)占领松台山、市邮电局等,温联总则占据华盖山、积谷山和河西桥我家斜对面温州老市委。经常用机关枪对射,枪声不断。我家的堡垒则更简陋,一张饭桌放上几床被子,一家子挤躲桌子底下,听母亲长喘着气。一次我姐在做煎米饼,不想又是阵阵激烈枪声,赶紧躲进堡垒。等枪声停下,米饼已成焦饼。

第二件是“那些背负历史反革命罪名的老教师,在领袖像前请罪后去扫地”。我读的县学前小学(后先后叫革新小学、华盖里小学,就是现在温州东瓯王庙所在)也发生过批斗老师的事。二、三年级时,高年级学生组织批斗老师,女校长面前挂着“走资派”牌子,我姐班主任面前挂着“地主婆”,我在台下看。回家时下雨了,我在校门口等雨停,“地主婆”老师撑着雨伞走过看见,问我:“同学,我带你走好吗?”我不知怎么拒绝,就跟她走了,一路在想,坏人怎么会做好事呢?小小脑瓜想破了也没有想通。

韩兆铭:我们同学关于在“文革”的经历,是一个别人无法替代的视角。卓娅在这方面就写得生动、细腻、惊心动魄,无意中贡献出一份活色生香的“文革”史料。

虞卓娅:

韩兆铭当时领袖像就挂在教学楼中央,初高中时,我一早上学去,先看到老教师深深弯腰的背影,心里真的不是滋味。又想到我们的课堂失去那些有水平的老师,多遗憾!我总是悄悄对他们打招呼。后来,语文老师当了中学副校长,老对学生夸我;化学老师调到舟山师专,成了同事,总说我的好。人生有时很有趣!

童国樑:读了卓娅同学的参加高考文章,看看感动,亦有震动,就作联动。感动的是,作为在海岛成长起来的渔家孩子,卓娅同学文文武武竟然从事过这么多的行当,充满艰辛,非常不容易。她家里又是长女,肩负家里的生活重担,担起顾护弟妹之责,特别能吃苦耐劳,真如《红灯记》唱的台词李铁梅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为顾全家里困难,以至于把77年高考的机会毅然让给弟弟,78年她自己也进入杭大,成为我们的同学,值得庆幸。而且,他们弟妹四人均考上大学,一位还是博士生,实在是出类拔萃,确实震动!特别是在经历“文革”、学业断档文化空白的大环境下,就更加难能可贵,必须点赞!其实也是家庭文化小环境的浸染、陶冶所致,传承了无论在多么艰难的世风之下,仍然坚持重读书、学知识、有教养的家风。

同时,大文中还插叙在大学期间,卓娅同学因为患眼疾无法正常阅读,而由沈澜同学读笔记的感人情节。虽然时隔多年,仍然念念不忘,说明是会感恩的人。这本身也是文化。

文化是讲究精神的,也像大海一样包容的。文化的传承,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传承,像潺潺溪流汇成奔腾不息的江河流向东方。

许贺龙:出生于农村的我,周围女性的名字无非“花香芬芳”,第一次见到虞卓娅,就为她这个具有异国情调的名字而感慨万千。原以为人如其名,她的人生经历也应该浪漫优雅。读了她的文章,才明白在时代浪潮的漩涡中,任何人都难以置身事外。

卓娅大姐笔下优美的海岛景致,引人神往。卓娅父母对儿女的关爱、卓娅对弟弟的呵护,感人至深!在她流畅的叙事中,时有金句闪现。我特别欣赏的一句是:不管人生多壮阔多美好,但实在有其荒诞的一面!当然,如果让我来写,我会换一个表述:不管时代有多荒诞的一面,其实也有壮阔美好的人生!

叶晓芳:四十多年过去,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卓娅的情景。那晚,在大教室里召开年级大会,宣布班组长名单。念到“六组组长虞卓雅”时,我身后站起一个女生,落落大方,眼神明亮,浑身透出一股豪爽之气,我在心里暗暗给了个赞。再后来,在外国文学课课间休息时,听她侃侃而谈大托尔斯泰、小托尔斯泰,不由又加一份佩服。要不是眼疾,该是她给同学辅导功课吧。她当老师,真是太合适了。

吴存存:读了非常感动,每次都惊叹我们同学们写得那么好,现在更觉得一篇比一篇更精彩!我跟卓娅学姐不同班,也不同宿舍,上学时不算很熟,但一直很欣赏她热情爽朗乐观的个性,记得她每次来我们宿舎找沈澜时,我们宿舍里就会充盈着笑声。她一直是一位大姐的模样,现在读了她的文章,果然文如其人。做她的弟弟妹妹一定很幸福。

金红:细读卓娅的高考回忆,像读了一本不薄的书。谢谢卓娅带着严重眼疾写下的文字,使人如临其境、共感其情,并使人感受到了蕴含其间的生活正向力量。

大学四年,卓娅与我一直同组同宿舍,自是亲近熟悉。卓娅其名非同一般。来自海岛的她,身上似乎带有海风,经历起伏跌宕,生活丰富多彩,情感深刻细腻。根植于她内心的,是对生活的热爱感恩、对亲友的情深义重、对文学的孜孜以求。她是位难得的才清气豪、温暖亲和的学友。

虞卓娅:关于织网和补网,我现在有空了补充几句。织网不难,熟能生巧吧。只是日织夜织,有点累的。晚上,我们常常到路灯下织网,当时家里没电灯。夜工结束,家人睡了,我就在油灯下看我心爱的书,好几回还烧着了留海。

织过的网线有纱线、塑料线有尼龙线,尼龙线难织一点。补网有一定的技术难度。补网时左手不用尺板(我们方言叫“则”),只凭着手把握网眼的大小,右手同时拿剪刀和梭。补网用的剪刀把环特别圆,整体像一只蝴蝶。手伸过把环再捏紧梭。我水平不行,只偶尔补补小网。大网是平摊在路面上,人站着补。我父亲补网时,我感觉梭就是在飞舞,时不时地反手一剪,剪断网线。动作真的可用“飞快”来形容。

朱承君:则,准则也。

任晓岗:

虞卓娅你烧刘海。[呲牙]。我小时候还烧过睫毛,上眼皮感觉粘粘的。[捂脸]。

虞卓娅:

任晓岗烧着睫毛太危险了。幸好眼睛没事吧。

方一新:谢谢卓娅。你是会织网的,所以“不难”。我当年在生产队看织网师傅织补尼龙鱼网时上下翻飞的手势,对他和徒弟二人技艺之高超、动作之熟练,是十分佩服的,觉得很难。

是的,织网师傅通常是补破漏旧网,不是织新网,都是尼龙材质的。令尊大人补网时梭子在飞舞,补网技术堪称高超。[强]。

陈建新:哈哈,只怪你睫毛太长。[呲牙]。

张玲燕:张玲燕:

方一新

虞卓娅我会织网,我所在的大队有一艘渔船作为大队的副业生产,院子里就有妇女在织网,我织网手势干净利落,速度和当地妇女差不多。但我没有赚到过一分钱,都是帮人家义务劳动。

樊诗序:难怪你的睫毛是卷曲的,我还以为是从他处移植的。[偷笑][偷笑]。

张玲燕:和我一起背政治的程同学也会织网,但她手势不对,当地人称之为“摇头网”,就是她拿梭子的右手老是有虚晃乱晃的假动作,严重影响了织网的速度。

方一新:我发现就没有什么是玲燕不会的。[呲牙]。

虞卓娅:“右手有虚晃乱晃的假动作”,写得妙![憨笑]。

张玲燕:就是好玩啦,我可能对手工一类的特别敏感,绣花、纺麻线、编草帽、编草篮基本上一看就会,都是义务劳动没有赚到过一分钱。[呲牙]。

方一新:这位程同学大概自以为掌握了织网的独门秘籍,所以要做“虚晃乱晃的假动作”,怕被别人学去。[破涕为笑]。这些都是技术活,没有较长时间的学习、实践是学不会的,还是厉害。

张玲燕:我觉得织网梭子与梭板摩擦的声音很好听,绣花么,长期绣我肯定没有耐心,但我也喜欢听针屁股穿过紧绷的麻布那“笃笃”的声音,尤其当熟练的绣花女孩上下很有节奏的时候特别悦耳。

程同学自己跟我说的,村里人称她的动作是摇头网,后来我跟她当场一起织网,我们院子里的妇女也这么说,我们让她不要乱晃,但她做不到,这个好奇怪,知道问题,但改不了。

魏丁:

张玲燕那你打毛线衣应该是无师自通的?动手能力强的人,干什么都会稍微适应一下,就能上手了。

张玲燕:

魏丁肯定的,基本上无师自通,我打的毛衣可以做样本。

尚建:董岭回来休整一下再来爬楼,发现想说的全被人说完了。那就对“天下第一姐”说一句:海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强]。——不属于夸张。在校时就需要仰视你的才能,如今细读你的文章,真心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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